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,大儒张载“横渠四句”,言简意赅,深邃宏大,自我记事起,在祖父执我手写下的浓墨下,在二十余年愈发成熟深入的体悟中,这亦轻亦重的寥寥数语,已然深深刻进我的生命里,以跨越时空的力量,在钢铁森林之中为我撑起一片澄明。
为天地立心,须明自然之道,悟宇宙之理,怀敬畏之心,守中正之德。遵循天律,顺其变化,以仁爱为本,以慈悲为怀,与天地合德,为无心天地立怜悯芸芸众生之恻隐之心;为生民立命,须以天下苍生为念,忧民之所忧,乐民之所乐,救民之疾苦,渡民之困厄,心怀天下,解民于水火倒悬,使其安居乐业;为往圣继绝学,须尊崇先圣之智慧,传承经典之文化,古今圣贤多留瑰宝,经史子集真理无穷,勤加研读,悉心领悟,继往圣之学统,弘正道之光辉,不负先哲厚望;为万世开太平,须立远大之志,扬宏伟之愿,以和平为念,以和谐为求,消弭纷争,世界大同,谋求人类之发展,开辟万世之基业。
曾几何时,我质疑此句之过于宏伟,而我却渺小不足,谈何指引之道?直至我坐上驶向祖国各方的列车,或求学,或旅行,从父母陪伴到独自匆匆,望向犹如掉帧的窗外,原野莽莽,大河奔流。玻璃之外,天地万物浩浩荡荡地铺展,从天边至眼前;玻璃之内,人间烟火毫无保留地发散,从眼前至天边。而我就坐在这中间,打开小桌板上的古注,伴着霞光夜色,披着暮霭朝阳,冲破一切迷茫与混沌,奔向愈发清晰的前方。原来啊原来,此句不虚不妄,须弥芥子与我,皆囿于横渠之间,而唯有我可以一直在路上。终于啊终于,祖父宣纸上的字,也拓在了我的眼底和心上。
天地立心,生民立命,天地旷远,宇宙洪荒。远方的一切都与我有关,超越狭隘个体与封闭民族,生在以天下为世界观的华夏,理应有此等胸怀与担当,而这也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之小我体现,从星球到生命的万万之众,正如列车内外在飞驰之中的奇妙融合,都在心灵的超然维度里同频共振,边界模糊。继绝学,开太平,燃炬火,承衣钵。山高路远,春秋几变,精华流光溢彩,智慧灿若繁星,文化自觉清醒理智,文化自信坚定乐观,唯有汲取千载华夏之经验,转为现代复兴之实践,方可于长风浩荡中立于不败之地,国之大者如此,小我亦如此,以中国之智慧,以中国人之智慧,汇入时代洪流,正如不断向前推进的列车,奔向万世太平。
宏大可至天边,微小却及眼前,横渠四句恒驻心间,无论在何时何地感到迷茫,我都会抽出列车上的一帧,在这一帧里,时间无形,我为坐标,天地铺展,人间绵延,指尖翻过往昔千载,抬眼却是未来万年。